最近,一位华南产业地产商老板到蜚声大江南北的杭州玉皇山南基金小镇考察。
小镇负责人很得意地对这位老板说,“2016年,我们小镇的税收达到了10.77亿元!”
这位老板愣了愣神,问了一句,“你这收的是个人所得税吗?”
说实在话,玉皇山南基金小镇3.2平方公里,能有10.77亿元的税收,相当于每平方公里3.37亿元的税收,这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何况去年的税收只有4亿元,这个增长势头也算不俗。
但前提是,截至2016年,玉皇山南基金小镇累计入驻金融类企业1090家,据称管理资金规模已经突破6000亿元(一说是5900亿元);而2016年整个杭州市的财政总收入、地方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分别为2558亿元、1402亿元。
跟这两个规模相比,玉皇山南基金小镇的税收水平是有点杯水车薪了。
再看一下另外一组数据:
上海市北高新园区,占地3.13平方公里,2016年税收超过40亿元;
上海漕河泾园区,占地11平方公里,税收超过100亿元;
再看一个更狠的,深圳福田区车公庙的天安数码城,占地30万平方米,税收超过50亿元!
虽然不知道政府在玉皇山南基金小镇的打造上到底投入多大规模,但只要去看过这个小镇软硬件水平的人都不难猜到,几十亿元是完全下不来的。算算投入产出比,恐怕要回本还需要很久很久呢——当然,政府不会这么简单的算账,毕竟这个小镇的品牌效应已经在海内外打出去了,尤其是影响到中央层面,这个隐形的收益非同小可。
其实,造成玉皇山南基金小镇前期税收规模较小的原因不难理解。我们来看看小镇对于入驻企业的优惠政策:在税收方面,对入驻基金公司缴纳税收增量部分,省、市、区三级财政前3年全额返还、后2年返还一半。这种从省到区的全方位真金白银支持在国内是不多见的,而其学习正是美国格林尼治对冲基金小镇的政策优惠。
这也就是财大气粗的杭州能够支撑得了,可谓不惜重金砸进去,以政府的强大政策与财政力量去扶持一个小镇的成长。就这一点而言,在华南很难做到,在北方,更是力所不逮。
而我们翻翻玉皇山南基金小镇的历史,可以深刻理解一个特色小镇的成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偶然+时间”的综合效应。
玉皇山南基金小镇,本身就是当年那个玉皇山南国际创意金融产业园换了个名字而已。既然是产业园区,里面当然就充满了政府行政化力量的色彩和公共产品服务的特质。
只能说,玉皇山南基金小镇是一个幸运的偶然性特殊性产物,“国际创意金融产业园”,从这个模糊不清的名字就可以体察到当时政府“是梨是枣先打一杆子”的混乱侥幸心态,本来是想给文创企业找些融资支持,没想到误打误撞招来了很多私募基金。好在杭州本身民间金融也发达,政策干预再一跟上,也就形成了所谓的基金集聚区,但这种路径与格林尼治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和相似性——因截然不同,只是果看起来一样罢了。
另一方面,玉皇山南基金小镇的背后,也确实有杭州发达的民营经济和民间金融在支撑,放眼全国,尤其是北方和中西部地区,这种不惜血本的扶持模式基本没有任何复刻的可能性,更不要说以企业为主体来做了——现在有不少基金小镇和金融小镇是以企业为主体进行操作的,真为它们的前途捏一把汗。
然而,由于有玉皇山南基金小镇靓丽的范本效应,全国范围内,基金小镇开始如雨后春笋般野蛮生长起来:北京房山基金小镇 、上海金融小镇、嘉兴南湖基金小镇、西安灞柳基金小镇、广州番禺万博基金小镇、宁波鄞州四明金融小镇、宁波慈城基金小镇、深圳前海深港基金小镇、三亚亚太基金小镇、咸宁贺胜基金小镇、梅山海洋金融小镇、义乌丝路金融小镇等等,一时间感觉中国的金融行业特别发达而前卫,都能够作为一个支柱产业支撑这么大规模的城镇化建设了。
据不完全统计,这些基金小镇提出的未来资产管理规模合计超过10万亿元,重点引进和培育的基金品种涵盖私募证券基金、商品基金(CTA)、对冲基金、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创投基金、产业投资基金等几乎所有大类资产配置领域,力争吸引的核心基金类企业合计超过5万家。且不说资产管理规模能否最终实现,单单是目标基金公司数量就已远远超过目前全球对冲基金大本营美国格林尼治小镇。
真如此简单的话,让致力于金融中心数十年的上海和天津情何以堪呢?
这些小镇无一例外地许下金灿灿的成长诺言。以成都天府国际基金小镇为例,其发展目标是打造万亿级的基金小镇:
预计到2017年,基金小镇将引入150家资本机构,管理社会资金规模达到2000亿元;
预计到2022年,基金小镇将引入450家左右资本机构,管理社会资金规模达到6000亿元;
预计到2030年,基金小镇全部建成后,将容纳超过1200家资本机构,管理社会资金规模超过10000亿元......
怀揣这样的雄心壮志,成都天府国际基金小镇的操盘者其实是一家民营房地产商万华地产,在小镇的旁边,就是这家房企开发多年的高端住宅项目麓山国际社区。
至于为什么有底气能够打造出万亿级基金小镇,万华地产给出的理由居然是:“小镇旁的麓山国际社区经多年开发运营,已聚集近八千户高净值人群,家庭资产总额保守估计超过3000亿元,自然聚成财富洼地辐射效应。此外,麓镇现有建筑形态与基金机构需求高度契合,已建成面积14万平方米,配套建设有艺展中心、会所、高尔夫球场、麓镇公寓、体育公园等,硬件条件优越,适合打造高品位、职住一体、“快金融、慢生活”的新兴金融群落!”
对此,我们真的只能是无言以对的,真正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从地方政府的维度来看,基金小镇的感觉当然很好,形象高大上,概念与国际接轨,从多个层面给政府脸上贴金添彩,但又有几个小镇真的能够做到玉皇山南基金小镇的不惜血本?
而且,玉皇山南基金小镇目前的初露锋芒,与上海的金融区位关系,某种程度上类似于格林尼治与纽约的关系,与上海具有同城效应。借力和对接上海国际金融中心,按照“纽约——格林尼治”模式进行金融产业分工和协同,与上海重点发展的公募基金错位,可以把私募金融产业做大做强。
那么,其他基金小镇,你们的接力点和错位点在哪里呢?
这些小镇当然可以照搬玉皇山南基金小镇的“三免两减半”,但是这5年过去之后,这些基金会不会像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一样,又去追逐下一片水草丰美的栖息地呢?除了区位和政策优惠,小镇还有哪些黏性能够吸引住这些极度精明而务实的金融行业者呢?
一位入驻到基金小镇的私募基金老板说,相比税收、租金等优惠,其实基金公司更加看重的是政府在观念上的扶持,比如能否形成有效的投资平台,是否有利于基金公司之间的项目合作,是否有利于一个新项目的孵化、并带动加强和当地金融机构的合作等等,这些才是基金小镇能否对基金公司产生巨大吸引力的重要条件。
其实和产业园区的内涵是一致的,一个成功的基金小镇,更关键的是要打造出一个具有生态系统的平台化服务管理职能,使基金小镇起到一个信息平台的作用,使入驻的基金公司可以在里面整合资源、洽谈合作、孵化项目等等,真正形成资金规模效应,从而才能有效带动周边商务氛围以及区域经济的发展。
但就从目前的真实情况来看,国内真正意义上的基金小镇实属凤毛麟角,大多数挂羊头卖狗肉,一言以蔽之,就是想做金融行业从业人员的高端别墅区而已。而就这一点,连北京、上海、深圳、广州这几个一线城市还没有研究和消化明白呢,何谈一些连配套都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成熟的城乡结合部的小镇项目?
何况,这些小镇八字还没有一撇,很多根本纯粹就是在一片新拆迁的郊区土地和还没有整理的滩涂上大谈规划,你说让那些最喜欢趋炎附势的基金经理跑到那里去生活办公?真是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