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进政府工作报告的“一带一路”,已经成为当前和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国家战略。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把“一带一路”看成是发展中国经济的新机遇,寄予了无限的期望。从逻辑上讲,一个由国家力量推动的战略,考验的必然是国家能力。“一带一路”战略目标的实现,需要以加强三大国家能力建设为前提。
首先,保证海外资产和企业安全的现实需要,考验国家建立区域经济新秩序、新格局的能力。投资目的国的政局更迭、地区战乱及武装冲突,是中国企业海外投资面临的最大威胁。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等国的政局动荡,都曾给中国企业造成惨重的损失。据有关方面估算,包括受合同搁浅、项目停止、驻地遭袭、大规模撤侨等因素影响,在利比亚利益洗牌中,中国近200亿美元资金有可能“打水漂”。而在持续4年的叙利亚战火中,不但有中国企业的员工遭到“伊斯兰国”绑架,中国与印度联合投资的叙利亚代尔祖尔油田也落入“伊斯兰国”武装的手中。
“一带一路”的建设,必然打破相关区域内旧有的经济秩序和格局,涉及到区域内,甚至是全球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的调整。尽管从总体上讲,这种调整不但有益于“一带一路”区域内所有国家,而且会有益于全球经济发展及和平稳定的大局。但任何一种新秩序和新格局的建设必然都遇到相应的阻力和破坏。因此,建设与区域内相关国家的战略伙伴关系,形成更紧密的利益共同体,提升中国在“一带一路”区域内的影响力和话语权,是保护中国海外资产和企业利益不受侵害的必然选择。
从现实来看,中国正在采取多种方式,保护巨额海外资产和对外投资企业。目前预计,加入亚投行的意向创始成员国的国家和地区会多达52个。众多国家和地区的加入,不但会提高亚投行的投资能力,分散投资风险,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更容易平衡多个国家在该地区的利益,维护该地区的政治和军事稳定。此外,中国军舰远航索马里海盗猖獗的亚丁湾海域为中国商船护航的行动,也为中国未来保护海外资产和企业安全提供了借鉴。
其次,保证中国企业能够公平参与项目竞争,不受政治和价值观因素影响,考验国家国际公关和外交策略调整能力。近年来,中俄石油天然气管道项目、中泰高铁换大米计划、墨西哥高铁项目相继遇阻。投资目的国国内政治力量的博弈已经成为影响到项目成败的重要因素。更为严峻的是,这种政治博弈已经发展到了不计后果和代价的非理性程度。执政党、在野党、反对党、不同阶层的民众,都有着不同的利益和政治诉求。极端情况下,击败对方已经成了博弈的最大目标和动力。
伴随着大量企业走出去以及巨额海外资产的形成,中国和“一带一路”区域内国家的政治经济关系必然更加密切。投资目的国的任何政治和经济动荡都有可能对中国的海外资产构成威胁。单独依靠企业自身的力量显然无法平衡与不同政治势力之间的关系。因此,面对投资目的国日趋复杂的政治和经济形势,建设与其国内不同派别、不同阶层间的对话机制,通过不同路径建立与不同政治组织间的良好关系,应当是国家国际公关能力建设的当务之急。
再者,保证中国企业的利益不受投资目的国币值和汇率重大影响,考验国家推动人民币成为区域内主导货币的能力。相关统计数据显示,“一带一路”战略将涵盖44亿人口,GDP规模逾20万亿美元,分别占世界的63%和29%。这一数据,既表明了“一带一路”区域内巨大的投资机会和潜力,同时也说明,这一区域的人均GDP水平相对较低,经济支付和债务偿付能力不足。据测算,从现在到未来10年,亚洲基础设施一年投资资金量约8000亿美元,而亚洲这些国家大体上只能解决4000亿美元,资金缺口巨大。在此种情况下,投资目的国汇率巨幅波动和坏账问题是中国企业所必须面对的风险。
和中国企业成为“一带一路”建设的主导力量相匹配,要求人民币成为区域内的主导货币。尽管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在不断加快,中国已与多个国家签订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扩大了人民币的使用范围,但与中国全球第一大贸易国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相比,人民币的国际地位明显不够匹配。目前,中国约占全球GDP的13%,略超全球贸易总额的10%,但根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近日发布的报告显示,2015年2月份,人民币作为全球结算货币,排名下降两位,跌至世界第七,占市场份额的1.81%。
从美国的经验看,美元全球化是美国跨国公司全球化的重要保证和推动力。而美元之所以成为全球最强势的货币,除巨大的经济总量和全球贸易量外,美国的国家信用是维护其国际货币地位的首要因素。其次,在布林顿森林体系破产以后,石油美元的结算机制和结算体系的建立,对于保持美元的强势地位功不可没。第三,华尔街聚集了全球的金融精英,其通过不断地金融创新和制度创新,打击其他国家的货币,实现并巩固美元的全球布局。第四,美国也会通过战争和武力威慑,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包括美元的国际地位。相比之下,金融人才缺乏以及制度创新能力不足,是影响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瓶颈性因素。
国家级的战略,必然面临国家级的挑战。“一带一路”建设既是中国经济走出当前困境的重要路径,同时更是提升中国国家能力建设的试验场难得契机。只有国家能力的提升,才能使中国成为世界强国。而仅仅依靠经济规模的扩大,只能使中国成为一个经济大国,却未必是一个世界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