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的旋转门

　　很多人把投行工作比喻成一个旋转门，那就是这头进去那头出来。有时候，业绩好的进去，业绩不好的出来;有时候，有关系的进去，没关系的出来;有时候，运气好的进去，运气差的出来。讲温情、谈人性的投资银行几乎没有。

　　我的这位朋友，把自己所在的投行看作是一个庞大的王国，有自己的旗帜，有显赫的名声，在全世界各地都有自己的领地，但是从在这里工作的第一天起，他就告诉自己，他只是这个王国的临时公民，或长或短，他必然要离开这里。我觉得这个算在投行工作的人里一个普遍认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工作的投行必然地要一直留住他的位置，即使他不犯任何错误，并持续不断地给公司挣钱。

　　在看到很多公司职员或跳槽或被炒，他更加坚信这一天迟早或到来，所以每天去上班，他都对自己说：今天我离被裁更近了一步。有时候一个公司人人都喜欢、并且也给公司赚了不少钱的投行人也会不小心给炒掉，至于真正的原因可能是各种各样的可能，可能仅仅因为此人的顶头上司看他不顺眼，也可能因为公司上层的人事斗争，或者经济环境的无可奈何，总之大国小家，摊到个人头上就没什么可对抗的，只有走人。

　　我这位朋友亲眼目睹过不少同事被裁的过程，有的人突然消失，最初他还以为他们度假去了，结果没几天他们的办公桌就有新人在用了，他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被裁了。所以他除了平时很注意及时收拾办公桌，减少放置私人物品，以免突然被裁来不及收拾。

　　有一次他甚至提前收拾好了自己的私人物品，当时前一天他刚和他的直线老板有了一次很严重的争执，然后一晚上心里感觉很不祥。第二天上班，他听见他的私人助理电话响了，就开始心惊肉跳。他知道公司裁员很多时候是让私人助理通知的，因为人力资源部的人或者你的老板可能都懒得直接面对你。于是他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不过好在并不是他被裁掉的电话。由此可见他对裁员时时刻刻是有着充分思想准备的。

　　至于如何安慰自己接受那个任何时候都可能会出现的情形，他告诉我两条，一个是，对于他的个人生活而言，这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因为这是一种解脱(unchain)，从过去异常忙碌、整天加班、精神总是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中，到有一段时期可以让自己放松，就当是放个悠长假期，可以好好享受一段轻松的日子。

　　同样，他也不认为自己在投行工作的年头长就是一个优势，很多时候投行业的优势互换也是一个“旋转门”，今天的优势可能恰恰是明天的劣势，因为投行就像一个“丛林”，外面的大环境变化，丛林的气候、法则也在变化，恰恰是恐龙才灭绝的快。所以很多无名小子碰到对的时机，迅速崭露头角，而一直顺风顺水的人却如同凤毛麟角。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黄金(1675.60,0.00,0.00%)时期可能是有限的几年。这除了要求自己不断学习，适应市场变化之外，也要对升迁保持平和心态。

　　当然，这个“旋转门”法则不适用于那些顶尖的投行家，因为投行业讲究的是Winner takes all，赢家吃肉，别人喝汤。所以不管经济形势多么糟糕，行业多么风雨飘摇，处于金字塔尖的那些人总是旱涝保收的。当人们计算着“今年X投行平均年终奖40万、50万”的时候，也必须理解这些处于最上层的人物们拿走了绝大部分的钱(并且随经济环境受波动很小)，关于这些也得有个好心态。

　　他也见过刚进来的新鲜人就各种研究各家投行的奖金，千方百计想跳到奖金更高的那家去，结果是可能他还没找到下家，就被现在的东家解雇了，因为投行其实圈子很小，非常容易风吹草动。不用多久，旋转门就把很多秘密泄露出来了。

　　话说回来，很多投行人士拼命想找机会升迁也是十分有道理的，一旦挤进投行金字塔的上层，那跟底层相比就是冰火两重天了，加班时间少了，危机感也少很多，因为把部门大头端掉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不常见。我这位朋友的老板不仅平时很多杂事都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劳，比如他可以吩咐秘书或者下属写好所有的ppt或者excel，还可以吩咐秘书去给老婆买礼物，帮小孩交学费，他甚至还向别人透露，他跟几个朋友在外面开了个小公司做生意，除了公司收入(每年几百万美金)还能捞点外快。他把这叫做“弄脏一下手” get hands a little dirty。赚钱不是一切

　　Make money or make friend?这是摆在投行家面前的永恒问题。当然最好是既赚钱又赚朋友，但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所以投行家也常常会在赚钱和赚朋友两难的时候分道扬镳。同样的问题还包括：赚钱还是赚命?Make money or make life?

　　大多数投行人信奉赚钱不赚朋友的工作哲学。在我这位朋友工作的投行，曾经有一次一位下属表达对上司、一位董事总经理的不满，说因为他不被允许离开工作，他甚至错过了祖母的葬礼，这位董事总经理当即迅速反驳道：“我也错过了我的岳父的葬礼!”

　　投行的人很容易陷入一个赚钱的怪圈，那就是停不下来，变成了赚钱的永动机。比如你设法让自己保持简朴的生活习惯，不要太追求金钱，你周围的很多人会开始用奇特的眼光看你：你怎么吃穿用的这么寒酸?投行人不是都很有钱吗?是不是因为你工作能力特别低，没有赚到钱?其情景恰恰像时尚电影《女魔头穿prada》。

　　更有甚者，你的上司也会情不自禁地受到影响，考虑到你生活简朴，对钱也不那么在意，那年终奖就发给你100美元好了!

　　近几年全球大行货币宽松政策，导致物价飞涨也是一个因素，美国其他地方还好，特别是纽约和旧金山这两大主要新贵聚集地，要想支撑一个富人式的体面生活，成本越来越高，但投行人的收入和奖金却不断没落，比起鼎盛年头，跌了40%也不止。

　　一个投行业的猎头抱怨说，他们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他们要去挖人，给的offer不见高，但被挖的人胃口却越来越大，有的人干脆这样开条件：要维持我们全家的生活，没有多少银子就不行。此人在投行猎头业做了20多年，听到这种开价方式也就是这几年才有。所以他抱怨有的投行人也是胃口越来越高，并完全不顾及经济形势。

　　话虽这么说，但要是投行人真的赚钱赚到真停不下来，那也有不少危机埋伏在你的身边，近几年对投行约束政策越来越严厉，一些干了十几年的内幕交易公司也被一锅端了，而万一投行人下岗，过去很多企业如饥似渴地把他们请去奉为座上宾，现在这种情况也改变了。

　　投行业良莠混杂，大家的评价也是好坏参半，于是你得真正在行业有个好名声才行。而且在投行业的声誉和关系都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建立起来的，但一个案子做得不合适就可能断送所有的名声。

　　这个名声不是说交易员赔钱之类的职业生涯败笔，而是指你是否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职业道德素养要求，兼顾各方利益，因为你在投行里的利益跟你的客户的利益不是完全一致，你帮客户过渡追求短期利益也可能损害了他们的长期利益(比如高盛和希腊)。所以，只顾自己利益、不顾他人利益或者长期利益的“非常规”赚钱方式，现在被很多人放弃了，因为惩罚很严厉，还会回溯清算。所以贪婪的反弹作用是更明显了。这是一个好的趋势。

　　至于对life透支式的工作方式，现在也被很多人放弃了。有命赚钱没命花，眼看着不少同行累得送了命，或者发了疯，大家心里都重新做了一本账——健康账。很多人开始注重时不时地去吃一顿美味大餐，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身体“补给”。或者定期参加各种运动。另外，很多人也开始真正具体地计划起自己离开投行后的工作，过去很多人认为离开投行那就没有生活一片空白了，现在他们清晰具体地开始计划起离开投行后的生活了。